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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卷 乱起萧墙 五十 嘉忠心胤祯沐皇恩 思近忧谋士有远虑
叩安行礼之后奏道：父皇，四王爷胤祯到畅春园澹宁居见驾。这几天外边的杂事太多，儿臣着实惦记着皇阿玛。今日进园子来请安。如果阿玛精神好，有几件小事回奏一下，请旨处理。
听了这话笑了笑说：朕精神还好。把外边的大衣服脱了来炕头上坐了说话，康熙在大热炕上半躺半坐。免得待会儿出去着了凉。廷玉呀，也过来坐下吧。
坐在康熙身边，胤祯脱了外衣。将这几天的军情、吏治以及筹粮、筹饷等等事情一一奏禀，康熙眯着双眼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。等老四说完了康熙突然问：哎，老四，那年在承德猎狼时，朕见到那个小孙子，现在可好吗？
皇孙弘历一直在家读书，胤祯连忙回答：回皇阿玛。还算听话。
也和朕做个伴儿。朕现在忘性大了想起什么说什么。明天，哦。朕挺喜欢他想叫他进园子来读书。把他领进来吧。
连忙离座叩头：弘历能随皇祖父读书，胤祯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。天大的造化。儿臣敬谢皇阿玛天恩。
起来吧。刚才说的军务上的事儿，康熙把话转入正题：哦。朕全知道，有的也替你料理了朕已发出诏旨，从四川调了五十万石粮食到前线。刚才年羹尧来见朕，朕也让他陕西及时供应军中所需。老四啊，要不是朕帮你一手，老十四早把你告了哈哈哈哈 …
而且处处料在机先，老四听了热泪盈眶。万万没想到老人家这些日子不但没歇着。暗中在扶植自己。激动地说：皇阿玛，儿臣感激阿玛的体恤。
说这些干什么呢？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嘛。有难处，康熙深情地说：哎。不肯让朕知道，朕一旦知道了又怎能不帮你呢？眼下，兵士家属的安家银子还没有着落。朕想好了明年，朕即位的六十周年。大内准备下了七十万两银子，说要好好地庆祝一下。朕的意思，把这笔钱拿出来，发给从军人员的家属。子弟在前方流血拼命，咱们不能小气，一定要让他过个好年。
连忙起身跪下了父皇，胤祯一听这话。这大内的银子万万不能动，一两一钱也不能动！父皇登极六十大庆，千古没有的大事，岂可草率。至于兵士家属们安家费，不过四十来万两，儿臣有办法。
有办法？说说看。 康熙奇怪地看了老四一眼问：哦。
这，胤祯吞吞吐吐地说：这。儿臣可以向在京的皇亲阿哥们募捐。儿臣自己先出十万。
忠心、孝心，康熙放声大笑：哈 … 老四啊。朕都明白。银子都是朝廷的不分内外。连这江山也全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只要天下大治，朕这六十周年庆典不过也是高兴的
四阿哥忠君孝父的一番至诚，一旁的张廷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开言了皇上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。臣听了感佩万分。但，四爷的话还是对的有一层意思四爷不好说，臣却不能不说。如果动用了皇上六十大典的银子，知道内情的说是皇恩浩荡；不知内情的就会传出国库空虚、入不敷出的谣言，岂不辜负了皇上的本意。依奴才看，让皇亲国戚募捐，倒是个好主意。一来，可以表示天家骨肉，同仇敌忾，二来，也让大家知道，国和家本为一体，应当荣辱与共的道理。请皇上圣裁。
说得好，康熙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：廷玉呀。老诚谋国之言。不过朕担心，这么一来，老四又要挨骂了难哪！
不由得热泪盈眶：父皇这样体谅儿臣，老四一听这话。儿臣万死不能报答。儿臣已经落了个寡恩的名声，但儿臣一心为国，从不后悔。今日，有皇阿玛这句话，儿臣心里就更踏实了骂，就由他骂吧。日久见人心，儿臣相信，总有一天，兄弟们会明白的
说得好，康熙宽心了好好好。朕没有错看你起来吧，老跪着太累。朕带了一辈子的兵，什么事儿不知道呢。打仗，明着看是前方争斗，其实打的后方。当初朕派老十四出征，让你来管后方粮饷时，还怕你不愿意为别人做嫁衣，觉得在前方打了胜仗可以立功受赏，后方累死累活没人看见。现在看来，竟办得如此卖力，有气量，识大体，不管多难，都咬着牙挺着，轻易不肯来劳乏朕，这点孝心不易呀！人无刚骨，不能自立，朕取你也就是这份刚毅之气。好好干吧，一切由朕为你做主。下去吧。廷玉，替朕送送四阿哥。
随着张廷玉退了出来。不敢让张廷玉远送，四阿哥叩头拜辞。月洞门就停下了请张大人留步，并请代胤祯叩谢父皇。
那个美呀，张廷玉回去了胤祯浑身上下像酥了一样。就别提了皇子请见父皇，议事请旨，完了父皇让大臣代送，这是大清开国以来，谁都没有摊上过的特殊荣耀啊！邬先生啊邬先生，这瘸子可真神了怎么把皇上的心思揣摩得这么透呢？这次办差比哪次都累，也比哪次都难。可是受到皇上如此表彰，如此体恤，连儿子弘历都跟着沾了光，被皇上收到身边。有了这结果，再苦再累，值了
马上把邬思明、性音、文觉叫到后花园书房，胤祯一回到府里。把今天见到皇上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。邬思明却没有胤祯那种兴奋的心情。沉思了好长时间才突然问道：
据你近来见到皇上的情形，四爷。皇上的身子骨到底如何，每顿饭能吃多少，走路方便吗，起坐要人搀扶吗？
可又素知邬思明思谋深远，胤祯听他问得奇怪。便一边想一边答道：嗯 — 要说嘛，皇上是明显地见老了进膳似乎不香，食量也小了点。从去年秋天以来，行动要有人搀扶。每天只能有一两个时辰和大臣们议事，再长了就有点手颤、头摇。不过，老人家十分注意仪容，平常半躺半坐，接见大臣时却一定要正襟危坐，端庄严肃，实在坐不住了就在殿里来回走动。所以表面上看，老人家精神还是好的
宫中有炼丹、烧汞这一类的事吗？ 邬思明又问一句：哦 — 学生斗胆请问四爷。
江南总督葛礼献了个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，胤祯斩钉截铁地回答：绝无此事！父皇一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事儿。当年父皇第一次南巡时。被皇上传旨申斥，痛骂他无耻。前年，明珠的儿子揆叙，又不知从哪儿弄到个可以使头发胡须变黑的药献给皇上。皇上说：白须天子，皓首皇帝，乃千古美谈，何必要染黑呢？让揆叙招了个没趣。
皇上不愧为圣明之君。参透了生死大道，邬思明沉思着点了点头：嗯。不是学穷古今的人，做不到这一点。好，现在咱们说正题。不知四爷注意到没有，最近，九阿哥和十阿哥非常活跃。两家终日门庭若市，车马不断。从京官到外官，从封疆大吏到县令、县丞，只要求见，都一律接待，热情抚慰。这是明摆着的事儿，不言而喻，扩大党羽，收买人心。但惟其明目张胆，反而不值得担心。最可怕的还是八爷。棋步，越走越慢，也越下越稳。别看他常常装病，其实，一时一刻都没闲着，尤其是近来，更在加紧窥探阿哥们动静。十四阿哥如今带了兵，按说，阿哥党的权势大了可是八阿哥并没有放过十四爷，把鄂伦岱安插在十四爷身边，意在监督十四爷的行动。又冒着风险拉年羹尧，想让年羹尧在关键时刻阻止十四爷回兵京师。这步棋阴险得很哪！还有，四爷您去探视十三爷，您安排张五哥去看望十三爷，和您救出郑春华的事儿，八爷全知道，那天晚上，您和性音被跟踪堵截的事儿就是明证。可是手里抓住您的把柄，却引而不发，这就反常了万事反常即为妖。四爷，您不能不防啊！
文觉和尚倒开口问道：邬先生，四爷在思索着。八爷按兵不动的真意是
很简单，哦。等着皇上的那一天 ’ 假如皇上撒手西去，八阿哥外有十四爷的十万大兵，内有隆科多这位九门提督，只要登高一呼，谁能奈何得了不过，明知年羹尧是四爷的人，论关系，四爷的内兄，论身份，四爷的家奴。四爷一手提拔他做到巡抚，可以说是恩比天高了可是八阿哥竟然还在年羹尧身上下功夫，这不能不说是戏中有戏呀！
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不是一体的吗？为什么对十四爷也防着一手呢？ 性音和尚糊涂了邬先生。
问得好。看来，邬思明 “ 扑哧 ” 一笑：好。这酒肉和尚也该开窍了八阿哥眼下不能痛下决心的事儿只有一件，揣摩不出圣上的真意，不能不对谁都防一手。一体归一体，别看平日拉得那么近乎，可是皇上只能一个人当。慢了一步，君臣的名分就定了有天大的能耐也玩不转了真到皇上归天之时，如果十四爷甘心为臣，拥戴八爷，那么，八爷就让他率兵勤王，杀回京师；假如十四爷不服，也在做皇帝梦，那更好办。用隆科多的兵把九门一封，一道旨意传下去，命令十四爷只身入京见驾。西安有年羹尧的大军挡道，北京有隆科多的兵丁把守，加上十四爷身边还有个八爷的死党鄂伦岱，军士的家属又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，十四爷就是闯过了年羹尧那道关，兵临城下之时，手中大兵也成了乌合之众了不乖乖地俯首称臣才怪呢！
把老八的计谋分析得如此透彻，邬思明这一通侃侃而谈。胤祯听了心中不免感到沉重。问道：邬先生，依你刚才所说，老八简直是左右逢源，胜券在握了那我就剩下束手待毙这一条路了吗？
您不是说，邬思明狡黠地一笑：哈哈 … 四爷。当皇帝很苦，不愿意干吗？
这，哦？四爷一愣。这，唉！这都是从前的想法，不能任人作践啊！
这才说到正点上了呢。四爷，啊。邬瘸子，还有性音、文觉，连同朝内的一些正直无私的官员们都巴不得四爷下这个决心呢！
四爷心中不踏实：可是可是邬先生刚才所说 …
还有另一面呢。说到底，邬思明坦然一笑：哎 — 那不过是一面之理。谁来接这个皇位，毕竟不是八爷能做主的要看皇上的遗诏的眼前，能争这皇位的只有四爷、八爷和十四爷。八爷替您看住了十四爷，您这儿不是少了个对手、少了层外患吗？至于内忧，京城八爷唯一能控制的隆科多。隆科多在要命的时候，听不听八爷的调遣还在两可呢。即使听命于八爷，京城驻军，皇宫侍卫都能听他吗？再说，咱们还有一位困在老虎笼子里的十三爷呢。时候，您四爷拿到继位诏书，放出十三爷来，猛虎归山，谁敢不听号令？
父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。看来，胤祯终于被他说服了眼下。这兄弟残杀，争夺皇权的争斗，已经迫在眉睫了感到兴奋，也有点胆怯，更不知先从什么事做起才好，便又问：
依你高见，邬先生。胤祯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？
杜绝隐患。尤其是郑春华住在府里，邬思明脱口而出：剪除内奸。杀了您不忍；留着她大祸害。学生料定，四爷的奴婢之中必有暗通八爷的人。不然的话，上边说的那些事决不会发生。这件事要和拉年羹尧回来的事一块儿做，而且越快越好。
邬先生，胤祯的眼中闪出一丝凶光：好。胤祯心里明白，听信吧。说完，大踏步出门，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。
来到二门近旁，出了花园。胤祯突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那里，浑身成了雪人儿，冻得哆哆嗦嗦。走近一看，原来是外书房侍候的奴才蔡英，忙问：嗯，站在这儿干什么？
见是四爷，蔡英猛一抬头。也来不及请安，忙说：爷，您可回来了奴才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回爷呢。咱府上出了内奸了想找爷，可爷在花园里，奴才不敢进去，所以只好在这里等着。
有这等事。走，四爷一惊：啊。书房去说。
年军门在书房里呢。进去，不不不。奴才也不敢回。
四爷问：年羹尧来了说什么？
年军门说，回四爷。今晚哪怕一夜不睡呢，也得见见主子，说主子对他有点误会。
咱们先见见这位军门老爷。事儿，四爷冷冷一笑：误会？好。待会儿再说。
心中又愧又怕，年羹尧在畅春园门口被四爷发作了一顿。离开畅春园，就直奔四爷府而来，这里足足等了四个时辰了别看在疆场上他出了名的屠夫 ” 杀人从来不眨眼，可是却偏偏怕这位四爷。怕四爷那一身凛然正气，怕四爷那一双能洞穿心腑的眼睛。这四个时辰里，不敢去内院求见妹子，更不敢去花园找文觉等人闲聊，只是这小书房里走来走去，焦急不安地等待着。
让蔡英打了一盆热水来，好了四爷终于回来了连忙快步上前磕头请安。可是四爷根本不理这茬儿。径自坐下来烫脚，一边搓着脚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：见着八爷了
奴才没去见八爷。兵部门口，年羹尧赶紧回话：回四爷。偶然碰上了九爷。硬拉我去他府上坐了一会儿。别的奴才都没见。
爱去见谁，哼。只管去见，四爷我不会怪你八爷也好，九爷、十爷也好，不都是亲兄弟吗？还有十四爷，一母同胞，更是亲近，见见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说收就收，年羹尧跟四爷年头多了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就像是一挂帘子。说放就放。不敢多说话，只是答应着：奴才知道，主子是最宽宏大量的
没法和八爷相比，胤祯厉声打断了不对！正好说反了出了名的刻薄寡恩的冷面王爷。这一点。才是宽宏大量呢。不过，话说回来，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。平常百姓家，内兄、大舅子，得敬你可按皇家规矩，却是旗下的奴才，得管教你所以今天我才在张五哥面前羞辱你明白吗？
奴才明白。 四爷。
回京之后第一是见皇上，不明白！如果你心里明白。第二就该来见我这是规矩，不能更改的规矩！懂吗？